2009年7月11日 星期六

記憶

一號風球懸掛,出門後才發現沒帶傘,唯有希望天公破例造美。出門是因為要千里迢迢來到荃灣,參加馬國明承接上星期的新書發佈研討會。上次談土地和空間,今次換了題目,談記憶和時間。嘉賓換了梁文道,加了葉輝和鄧小樺。發佈會的地點在荃灣街坊福利會,地方不太好找。荃灣是作者長大的地方,而且書中大篇幅自述荃灣的童年和暮年,所以地點選在荃灣,是明智之舉。這樣罕有的文化活動,不論路程遠近,只要有時間,百呼百應。

記憶,一個多麼沉重的詞語,於我們來說是何等重要。沒有記憶,我們不會記得昨日的我們,不會想起往事,也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是誰。我嘗試幻想,如果每天起床,都發覺昨日的事忘記得一乾二淨,然後一切重來,每天重新認識自己,尋找自己,到第二朝清早又忘得一乾二淨了,每天如是。沒有記憶,生命斷裂,人生將是多麼痛苦。

馬國明對記憶有個漂亮的說法:記憶是兩段時間-當下和過去-的相遇交錯,兩個不同時空碰上的化學作用。另一種比較艱深難懂的說法,若套上本雅明的話,記憶就是一些未完成的希望與承諾,也是一個個落空的理想。而記憶本身,就是要以另一種方式,延續這些希望、承諾,實現落空的理想。有趣的是,馬老闆強調個人記憶,認為有個人記憶就足以說故事,因此集體回憶甚為多餘,虛無飄渺。但個人回憶的集成,不就是集體回憶嗎?

葉輝說,根據記憶的希臘字根,記憶的字義分為兩部份,首先是失憶和遺忘,然後是抵抗-因此,記憶的意義,是為了抵抗遺忘,對抗失憶。這與梁文道的詮釋吻合-我們之所以認為某事物帶本土味道,是由於我們要抵抗社會把他們遺忘的選擇與過程,從而將事物圈出,標明他們就是屬於本土的,而這當中包含了很強烈的抗爭成分。抗拒失憶,於漸趨單一化、地產化的香港來說,就是抗拒單一-不是新毀滅舊的,也不是相反,而是兩者並存,互補不足。

鄧小樺的說法更有趣:過份強調個人回憶,長此下去會把記憶禁錮在個人的層面上,忽略了個人與外界事物之間的關係。例如說,馬老闆記的荃灣童年,敘述的是他的個人遭遇和成長過程,但對於荃灣這地的本身,並沒有客觀的描述。這其實是回到了個人與集體回憶的問題上:記憶需要個人化,還是需要客觀一點?我相信這倆並不衝突,因為前者是自身的回憶,需要個人的體現,後者則是城市的記憶,重疊著一段段個人回憶,強調的是那個人與外界的關係,而這記憶將決定我們該往哪裡走,也是一個選擇,選擇我們要做怎麼樣的人。

尾聲時腦海中湧現了一個疑問:城市發展是不是零和遊戲?是否有贏家,就有相對的輸家?地產商的利益,是否老區百姓的害端之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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