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7月29日 星期三

資本主義下的個體

Milton Friedman說,資本主義能推廣自由。

可是在香港這個受幾家大企業壟斷的資本主義體制下,香港人真能有所謂的自由?

從 讀書起,社會和長輩告訴我們,要做一個有用的人。多年來,我思考甚麼才是有用?但後來發覺,原來這個思考的本身,在社會看來,是沒用的。要做有用的人,必 要唸好書,考入大學,選找到工作的學科,譬如商科,之後能在大企業-最好是高薪的投行-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,好讓在三十歲前能夠置業,買車,因為他們說, 有樓有車,是不愁沒有老婆的,於是結婚,生孩子,理想五十歲前退休云云。

這就是所謂有用的人,彷彿生命就是一場充滿checkpoint的比賽,誰先到終點就勝,少拿一個checkpoint,生命好像著了甚麼污點。生存就是預設的軌跡,軌跡內有著有用和成功,外邊則相反,我們真的自由嗎?

近來到灣仔的藝鵠聽了一場關於資本主義中的個體的學術講座。嚴格來說,那不算學術講座,因為只有講者許煜是學院裡的人。起先,以為一身夏威夷恤樸素打扮的 他不知所云,將各家的學術理論炒在一起,雜亂無章,到好來才知道他只是稍欠熱身。他講到,現在有兩種模式主導了資本主義制度,一是 consumption,二是investment。個人在體制內,只有不斷消費,透過物質和商品,構成本體,體現自我價值。要消費,就需要不斷投資,而 這裡的投資是廣義的,包括了股票、物業、生意和工作,因為只有投資才有消費的資本。因此,在consumption與investment互逐和相附相生 的情況下,人是無法體現非物質的自身意義,無法從economic man提升上來,成為全人。

2009年7月18日 星期六

博物館

上週末,颱風僅略過香港,有驚無險,這個週末另一個又再逼近,讓人懷疑它們根本是故意的。為什麼颱風要跟香港人作對,總是週末才上班?

街上無風,天氣悶熱,這是風暴前的平靜,為了突顯蓄勢待發的狂風暴雨,將把整個城市吹得東歪西倒。我們少理,照計畫參觀歷史博物館。記得從前,每次進館,都有一顆探索者的好奇心,那種快樂,是小孩子的專利,卻隨著年月,流失於失敗與跌倒之間,換來了一種叫做成熟的東西。

同行的人,一個童心未泯,一個還在童年,於是一行三個小孩,走進了時光機。

途中引發了一個疑問:

割讓香港是在不義的鴉片戰爭和後來不平等條約的前提下,發生的一段喪權辱國的歷史,故此,香港人對英國人,理應恨之入骨,對回歸祖國,也應該急不及待才是。為什麼今天,我們竟然懷念起英國人的統治,想回到97以前?這一百五十多年來,是什麼改變了我們的國恥?

2009年7月17日 星期五

何耀祖

何耀祖回家了。

上次見面,已經是年多前,初冬時分,在剛轉寒的華盛頓。那次我旅遊,同行的朋友都住在酒店,我卻寄宿在他家。還記得他家就像他本人,與眾不同,藏在大廈地牢,出入要經過地下貯物室,陰森恐怖。因此頭一次到訪,真嚇了一跳,住的地方簡直就像恐怖片的情景。那夜,在溫暖的地下室中,我們守在電腦前,回顧了多集的港台紀錄片,直至深夜。二十歲,寄居海外,大家都在尋根-我們是誰?

他留港只有十八天。

我們去了尖沙嘴,看海港去。每次乘渡海小輪,都體會到「慢」的哲學。船在浪中慢駛,船身上下搖擺,轉身一看,維港夜色盡入眼簾,甚是醉人。然而不斷的填海工程,卻縮短了岸的距離,「慢」的享受減少了,變「快」了。或者有一天我們不再需要渡輪,橫過彼岸,可能只需走路。拍過照,我們在昏暗的咖啡店中,交待了彼此近況,那些關於個人與體制、理想與束搏的事,找到了抒發之時空。知音難求,畢竟能夠明白的人不多,但有便能心滿意足。

我們坐上八十年代的巴士,沿彌敦道, 在旺角下車。我們討論了保育,也討論了巴黎的城市改造,但坐了舊式巴士只是巧合。我們下了車,穿過喧鬧的都市,鑽進唐樓裡的書店,就像海盜前往藏寶的石洞,有種神秘的安全感。我極力推介書,他於是買了幾本,但礙於行李大小,只好精挑細選,不能隨心所欲。

轉眼間,十八天即將到了,他很快就要踏上新的路途,在非洲的原始土地上,展開新一頁。眼鏡的背後,一雙眼正閃著靈光-是肯定的眼神。於是,我看到一個理想正在萌芽。

2009年7月16日 星期四

相遇

相遇是神秘的巧合,在同一時間,同一空間,兩個人不約而同出現了,為什麼是他/她而不是其他人?為什麼你多次碰上的,也是他/她?

有一回,在書店講座裡,我留意到一個女孩坐在後面。她短髮,樣子清秀,粗框眼鏡,衣著陪襯得宜,抱著李歐梵的書,舉手投足散發著文藝女子的氣質。於是我暗自希望,日後能再遇上她。

然而命運也有善意的時候,竟然讓我再碰上她。在同一地點,但這回她不再是讀者和聽眾了,而是店員,坐在店長的位置上,處理書店事務。我坐在書店的角落,不時偷看,但不敢慕昧主動開口,只從偷聽她與店長的對話。交談間,我知道她來義務幫。她認識我一些朋友,原來此前與她的網照已有一面之緣,難怪那麼面熟。

及後幾次相遇,我們雙目交投,好像有話說,但欲言又止,最後不了了之。直至好友回港,跟我說起他有位朋友在我經常流連的書店工作,好像也知道我這個人,但不能肯定。好友說,既然大家臭味相投,趁我還在,一夥人聚一聚吧。我說,這是多麼好的建議,我首先加入。

待續。

2009年7月13日 星期一

It's not the money, stupid!

今日是新忠花店最後一天,執達吏和警員大清早到場清場,封鎖整座唐樓,趕走黃老闆、深水埗街坊與保育人士。脆弱的雞蛋殼面對巨牆,只有吶喊的聲音,只有和平的抵抗,卻毫無阻止的力量。在權力下,人竟是顯得多麼謙卑、多麼微小。昨天幾十人在新忠花店對出的街道上,留心聽了黃老闆造花牌的講解。原來冷清的遷拆區頓時熱鬧起來,街道變成了露天課室,黃老闆臨時開辦授徒,教導可能是第一班(也可能是最後一班)的大夥兒自發來的學生,造出可能是新忠面臨結業前倒數的幾面花牌。

可惜今天事忙,不能陪伴新忠走最後一程。聚集溫情的平民社區,又一個死去。

上班時讀到以下出自蘋果的新聞:

"深水埗福榮街商戶「新忠花店」不滿收樓條件,拒絕在限期前遷出。市區重建局主席張震遠表示,房協正處理事件,市建局一向十分關注商戶賠償問題並希望可以優化商戶賠償政策。

張震遠謂,會繼續觀察事態發展,相信不會影響同區的收購安排。

另外,張震遠表示,仍為下半年發行債券進行準備工作。他指,市建局計劃發行港元債券較銀行貸款可減少利息開支。"

賠償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嗎?你認為薄利經營但仍捨得花錢收養垂死流浪貓的小花店老闆,腦中只一個錢字?只想說: It's not the money, stupid!

2009年7月12日 星期日

新忠最後一夜

有如個人的回憶,城市的回憶就是住在裡頭的人的取向,而
這取向正是他們的理想和願景,希望屬於他們的城市有什麼樣的特質、什麼樣的個性、什麼樣的面貌。可惜的是,掌握這個選擇權利的人偏偏不是深水埗重建區內受影響的居民,而是政府內的官員和僵化的保育政策。

黃乃忠和重建區的街坊
就像雞蛋殼般
抵抗堅硬的石牆

來到深水埗 K20-23,
就是要站在雞蛋殼的一方
抵抗石牆
抵抗單一
抵抗唯經濟發展論

就是要向官僚表示
我們與他們對這座城市的記憶
作出了選擇

2009年7月11日 星期六

記憶

一號風球懸掛,出門後才發現沒帶傘,唯有希望天公破例造美。出門是因為要千里迢迢來到荃灣,參加馬國明承接上星期的新書發佈研討會。上次談土地和空間,今次換了題目,談記憶和時間。嘉賓換了梁文道,加了葉輝和鄧小樺。發佈會的地點在荃灣街坊福利會,地方不太好找。荃灣是作者長大的地方,而且書中大篇幅自述荃灣的童年和暮年,所以地點選在荃灣,是明智之舉。這樣罕有的文化活動,不論路程遠近,只要有時間,百呼百應。

記憶,一個多麼沉重的詞語,於我們來說是何等重要。沒有記憶,我們不會記得昨日的我們,不會想起往事,也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是誰。我嘗試幻想,如果每天起床,都發覺昨日的事忘記得一乾二淨,然後一切重來,每天重新認識自己,尋找自己,到第二朝清早又忘得一乾二淨了,每天如是。沒有記憶,生命斷裂,人生將是多麼痛苦。

馬國明對記憶有個漂亮的說法:記憶是兩段時間-當下和過去-的相遇交錯,兩個不同時空碰上的化學作用。另一種比較艱深難懂的說法,若套上本雅明的話,記憶就是一些未完成的希望與承諾,也是一個個落空的理想。而記憶本身,就是要以另一種方式,延續這些希望、承諾,實現落空的理想。有趣的是,馬老闆強調個人記憶,認為有個人記憶就足以說故事,因此集體回憶甚為多餘,虛無飄渺。但個人回憶的集成,不就是集體回憶嗎?

葉輝說,根據記憶的希臘字根,記憶的字義分為兩部份,首先是失憶和遺忘,然後是抵抗-因此,記憶的意義,是為了抵抗遺忘,對抗失憶。這與梁文道的詮釋吻合-我們之所以認為某事物帶本土味道,是由於我們要抵抗社會把他們遺忘的選擇與過程,從而將事物圈出,標明他們就是屬於本土的,而這當中包含了很強烈的抗爭成分。抗拒失憶,於漸趨單一化、地產化的香港來說,就是抗拒單一-不是新毀滅舊的,也不是相反,而是兩者並存,互補不足。

鄧小樺的說法更有趣:過份強調個人回憶,長此下去會把記憶禁錮在個人的層面上,忽略了個人與外界事物之間的關係。例如說,馬老闆記的荃灣童年,敘述的是他的個人遭遇和成長過程,但對於荃灣這地的本身,並沒有客觀的描述。這其實是回到了個人與集體回憶的問題上:記憶需要個人化,還是需要客觀一點?我相信這倆並不衝突,因為前者是自身的回憶,需要個人的體現,後者則是城市的記憶,重疊著一段段個人回憶,強調的是那個人與外界的關係,而這記憶將決定我們該往哪裡走,也是一個選擇,選擇我們要做怎麼樣的人。

尾聲時腦海中湧現了一個疑問:城市發展是不是零和遊戲?是否有贏家,就有相對的輸家?地產商的利益,是否老區百姓的害端之始?

2009年7月10日 星期五

自由是實在的

現在了解到,習慣生活在自由的人,來到內地偶然小住,可以是這樣痛苦。

Facebook, Blogger, Wikipedia, Youtube, 明報,信報...我日常愛看的,只有Gmail沒有給封鎖。真想象不到,若連Google也跟中共反面,互聯網在中國對我還剩下什麼價值?

幸好只是逗留幾天而已。每次走進飛機,踏上歸途,都有種逃脫的感覺。而這種感覺,並不是虛無飄渺的。當空姐遞上一份從香港帶來的信報時,那就是逃脫感最實在的一刻。

後來,朋友告知,在中國,介紹香港報紙的名單上面,是沒有蘋果、明報和信報的。

2009年7月5日 星期日

冷靜

每當事不關己的時候,人就會變得冷漠,失去關愛,這或許就是他們所說的冷靜理性。可是,這種所謂冷靜,真的是充分的冷靜嗎?設想一下,嘗試把自己代入其中,想像自己有可能成為受害者之一,你還會堅持這種抽離的冷靜嗎?判斷問題,如果能用上john rawls的veil of ignorance,設想自己有可能身入其中,大家的眼睛會雪亮起來。

今天在咸陽出差,領路的小王跟我說,有錢的話,他一定不住在一黨專政的地方,像中國這種地方,太沒有保障了。小王比我大六年,剛結了婚,有了孩子,現在是奶粉公司銷售經理,在咸陽來說,屬高薪一族,生活穩定。但即使在家鄉的生活再好,也沒有移民或者選擇生活方式的經濟能力,為了吃飽,為了家人,非得死守在一黨專政的國家不可。突然,我又覺香港充滿可愛之處。連日在西安近郊,受到小王熱情款待,兩日以來,小王開車帶我走遍了咸陽內外,吃盡地道菜,又下農家地吃新鮮黃瓜.。此行深深體會陝西人不拘小節的豪爽性格,又從他們身上反照出自己處處計算的心態。

2009年7月2日 星期四

書店的午後時光

每逢家日或空閒,定必走進序言。雖然家住南區,但就算長途跋涉,能夠在鬧市中找到一隅寧靜處,避開喧鬧的人群,也是值得。所以,這地方已成為我的落腳點,一個精神家園。

今天午後也不例外。正好店長Daniel也在,跟他聊起政治哲學,才明白他的哲學理論根基是如此深厚,不但能把各家理論淺談,還懂把理論談到應用範圍,雖然不能算得上是自立成家,但以他年紀來說仍算學問淵博,真是自愧不如。

晚上意猶未盡,晚飯時跟Dominic也聊起哲學來,聊到興起之時,已經是十一點多了。他明天要起行往澳洲比賽順便旅遊,要回家收拾細軟,我們只好把下半部押後,下回分解。

2009年7月1日 星期三

回歸 ‧ 遊行
















回歸十二周年,理應普天同慶,但有什麼值得慶祝呢?思考下,沒有反思的慶典,只會令我城繼續沉淪,留下的,只有一張張沒頭沒腦的笑臉。

今早扭開電視,看到曾蔭權在慶祝酒會上,一如以往,掛著生硬的表情,朗讀稿子上的演說。朗讀完畢,高舉酒杯,擺出好不高興的樣子,然後咧嘴而笑。
曾蔭權的嘴臉,令我聯想起中國藝術名家岳敏君的畫。岳敏君擅長油畫,喜畫卡通化的人像。油畫的主人公都是合上雙眼、咧嘴而笑、露出雪白牙齒的人面畫像。幾個一模一樣的笑面人,並排重疊在油畫布上,觀眾看到的,是一個又一個笑得變形笑得誇張缺乏個性的人。岳說,「人在笑的時候是不思想、最空洞、最無情。重覆畫笑,是想表現喪失信仰、沒有任何價值支撐的這一代人;笑,與其說是掩飾內心的空虛,不如說是一種無奈的釋放。」想到這點,想到笑面人背後的空洞,想到曾蔭權的思想缺值,我關了電視,實在不忍看下去。